翡东寒小哥哥

江湖还是江湖,过客只是过客。

【邦信】鬼差

本来想讲述一个笑中带泪的故事,但最后还是偏题了。
有私设有BUG,慎。



1.

俗话说,阎王叫你三更死,谁敢留你到五更。

鬼差揣着手,苦兮兮蹲在那病入膏肓的皇帝龙榻边,就等他眼一闭腿一蹬,用那缚魂索套了飘忽出体的魂魄。

那皇帝喉间滚出的呻吟声如细丝,一缕灵魄从肉身脱离出来,半浮在床榻上,颤颤悠悠的。

“…让你看个够。以后可没机会了。”鬼差恍惚长叹,没有第一时间拴住这只鬼魂。他在阎王的案薄上见过这个人的名字,用朱笔红砂给圈了起来。

龙气衰弱,早时杀戮太多,地府自是不可能留他太长。

鬼差这厢胡思乱想,那鬼魂闪身穿过纱帐,飞速逃走了。鬼差被这意外吓得一愣,疾步跟上那残影,最后毫无头绪地在嚎哭的人群中左右乱飘着。

天地间的生生不息,或是情感的春生夏灭,都是自然。生死轮回归地府,缘分红线靠天界来牵。什么都能违抗,唯独自然法则是难以违抗的。

刚刚殁命的鬼魂大多留念人间,有的因为家人爱子,有的一时接受不住狂性大发祸害人世的,鬼差虽然仅上任一年,但已司空见惯。

所以见鬼魂出逃,他并不意外。只是哀叹了一番自己又少了几日休假,匆匆掸袖捧索遁着那死气寻去。



2.

这是过路的一个小村庄,横七竖八的尸体,粘稠的血液和脑浆混在一起流了一地,鬼差没有被眼前景象分去一丝注意力,他飘在一个受伤的村民面前。

姑且称之为“受伤”……吧?

“跟我走,别逃了。”

“认错鬼了。”

“呵……。”鬼差不善言词,只以冷笑应对。

刘邦勉强靠着树干坐直,他仰起头,斑驳阳光透过树叶细碎洒下,刺得眼睛生疼。

他只是在强词夺理,不是说鬼差有多么敏锐的目光,这副身体支离破碎,肠子都挂出一大半,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是已死之人。

这就是他大汉的锦绣河山。

望着满目疮痍,刘邦心底泛酸。

鬼差又甩出他的缚魂索:“您就听我一句劝,呆在人间对您自个也没啥好处,不如乖乖去了地府投胎,下辈子还是个英雄好汉。”

这绝对是他上任以来说过的最诚挚的话。可惜,刘邦并未领情。


“鬼差大人呐。您!您真像朕的一个故人。”

这临时附身的躯壳剧烈抽搐着,咧出一个诡异又扭曲的笑,扑通一歪砸进混夹着血液的尘土里。残魂掠过,鬼差没有去追。





3.

鬼差自己也记不大清楚自己的身份了。

那青石桥边排了长长的队伍,底下是汹涌的忘川水,上头是派汤的孟婆。

排队领汤之人皆是等待转世投胎的鬼魂,而鬼魂未入轮回道前都维持着死时的相貌。

他站在队伍后头,刻意与身边人保持着一定距离,可还是避免不了滔滔不绝的指责声。

“老兄,你这一身竹签子别老扎到我啊。”

面对指责,他歉意地笑笑。“抱歉。”然后把身子往后一挪,又碰到了后面的人,周而复始。

鬼差就这么迷迷糊糊到了孟婆跟前,小个子妇人笑眯眯的递给他一碗汤,却没叫他立刻灌下去一了百了。

后面再说了些什么,鬼差也无法回忆起来了。孟婆的话和那汤一样,飘渺而虚实。待那迫着他神经的弦松了松,鬼差才从那不久的记忆混沌中套到几个字眼。

孟婆喊他“韩将军”。

她说,你怨气太重,糊里糊涂投胎了下辈子也是造孽。

不如就给地府当个索魂的鬼差也好,磨磨这浑身煞气和怨气,待何时那血腥味淡了点,再走也不迟。

强身健体还能回味人间风光,何乐而不为?孟婆说笑着,扣住他的手腕叫他捧实了那一瓢孟婆汤。

毫不犹豫昂首饮下,记忆便追溯到这里为止。天地间再也不存在什么韩将军,只多了一个编号排到数万位后的鬼差。




4.

往事若能下酒,回忆就是一场宿醉。

鬼差在人间游荡,他坚持着自己的任务。不存在的魂魄本感受不了人间的美好,例如阳光。飞鸟越过天空,他的眼睛酸疼。

刘邦就像醒酒汤,一点一点挣开他的记忆。

就是命中注定,他逃不开纠缠的牢,走不出回忆的城。

鬼差,是早就见过刘邦的。



都说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,而当年的韩信则被愁绪包裹。愁自己一身将才无用武之地,愁他投靠的霸王目光短浅。

在一次次被嘲弄过后,他再也无畏轻狂和颜面,放弃了追随项羽的步伐,转投了汉王。

被喻国士无双,拜为大将。是了,少年就该如此豪气干云,刘邦给予他这个机会。

韩信的铁蹄踏过大江南北,将毕生保留对情感的纯粹与执着全部赋予了刘邦,并为之燃尽生机。

所谓至情者,并非天外飞仙,不过是一些肯始终坚持对情感的真诚的凡人。

一扇又一扇大门被韩信自己打开,他兀然就发了狠般,抽出那柄缚魂索朝闹市来往的人群中凭空舞了几下,银链穿过实体,虚妄至极。

那样的坚持,他曾经有过,并非是终身都会拥有。毕生于刘邦之深情,必会付出惨重的代价。

韩信在黄泉路上等了刘邦一年,看灯落,看雁飞。




5.

所以说,世事难料。不等韩信去找,刘邦就自己寻到了韩信。

“怎么,不继续跑了?”韩信把刘邦绑得结结实实,刘邦的魂魄扭曲着飘在他身后。“不跑啦,这些个风景、人情,早就镌刻在心底。再看,也没意思了。”

刘邦这些天看了很多,越看越不是滋味。天性极容易看开,想着早日投胎也算是好事一桩。
最重要的,他不想再留着和那淮阴侯有关的一丝记忆。

那年长乐宫韩信殒命,随着时间的推移,心口的苦涩和思念不但没有消退,反而愈加清晰。思念越清晰,内心越孤寂,疼痛越真切。这种透入骨髓的疼痛,如细细风中千丝万缕纠缠的牵系,挣脱不开更挥之不去。

韩信漠然轻笑。“我和您那位故人,还真蛮相似的。”

回去便要向阎王和孟婆投诉地府业务不到位,这孟婆汤怎么还带后遗症的呢。

他一抹脸颊,沾了一手的血水。


6.

人生如戏,对错是非,终不过是雁过无声,水过无痕。所难弃者,一点痴念而已。

刘邦被押送去了阎王殿,韩信蹲在奈何桥下,遥遥望着那无尽的队伍中熙熙攘攘的人头。

兴亡无常。人生无常。命运无常。

他捂着胸口那处,被竹签扎得千穿百孔,那里无端的憋闷起来。

韩信摇摇头,站起身。他一刻都不想等了。他要投胎。

孟婆将汤碗塞到他手里,问:“你可确定要走了?”

韩信缄默,端起碗一饮而尽。

孟婆慢悠悠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。“哎,老身还想告诉你,你很快又有个同僚了……”

“也罢也罢,对于你来说,投胎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。”

韩信转身,一跃跳入轮回道。


汉王与淮阴侯的多少事,就尽付在民间笑谈中吧。



7.

刘邦换上了地府官服,走上奈何桥。

得知那人已经转世的讯息,他也毫不在意的笑笑。

“就知道。”


谁都做不了两人的主。自己是,天命也是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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